性愛時代：色情電影院 @ Fashion Sex

I. 台南新建國戲院

　　台南的新建國戲院，是台灣僅存幾家仍放映R片的電影院，今天我跟幾個朋友驅車前往。R片和 A片的不同在於，A片會三點全露、有可能是直接進到性交場景；R片則是只露上半身兩點，下面第三點不露（或用馬賽克遮住），有劇情鋪陳。

　　新建國戲院有個悠悠的文化氣息。售票牆上寫著今天的放映場次，12:40, 2:00, 3:10, 4:40, 6:00, 7:10; 8:30，全票180元，優待票（學生、敬老、身障）150元。今天不同場次輪流放映著：《網路情人》、《少女成熟時》、《新潮女秘書》、《強姦最後羔羊》。大大的招牌寫著：「新建國戲院」特選最佳影片，聲光極佳，請早光臨。

　　從左手邊的門口進去，坐著一位年約50幾歲的女性在收票（我就直稱她是媽媽桑好了，雖然她跟傳統的媽媽桑定義很不同）；我朋友說，她們這家戲院應該是家族生意，之前是一個阿嬤在收票，現在換成這位女性。一場電影，可能頂多只有10個人，又整天不清場，如果是家族的財產，比較能夠想像就算生意很差也可以做下去，加減坐在那邊收點票賺點錢。

　　進去的時候我比較緊張，所以沒有注意到媽媽桑的表情和她所做的事。但出來的時候看到她在台南午後的陽光中，坐在木椅上看著報紙，頭也沒抬起來的讓我們出去，對我這個長年生活在北部的人來說，媽媽桑有種南部或傳統產業工作者特有的悠閒。

　　剛進去戲院裡面，很黑。除了眼睛還沒適應內外的光線差，裡面的走道也沒有顯示座位排數的小燈。面對螢幕，總共有四個走道，中間夾著三大排坐位區，最中間的那排位子最多，其他左右兩排的位子比較少。有兩三個逃生門、看得到二樓有可以行走的看台（但好像沒開放）、廁所在螢幕的左側（男廁女廁各一間）。

　　我們選了最右邊的那排、靠近中間的位置坐下。電影應該在播網路情人，幫朋友慶生找美眉來鬆一下，然後有個女的快要結婚了。反正場景一直換來換去，中間穿插做愛或撫摸的情節，但所有該露下體的地方都後製用塗滿皮膚色的圓圈遮住（比馬賽克能看得到的東西還少；就觀影品質來說超級突兀）。進去的時候裡面只有三個人，等眼睛適應光線之後，看到他們應該都是四五十歲的男性。

　　後來我去廁所接個電話，結果陸續進來了兩個男人。我沒有概念他們要幹麻，他們就是進來撇個尿（感覺真的只是意思意思尿個幾滴）就出去。也許他們是看到我進廁所，所以跟進來。也許他們跟進來後發現我只是在打電話（沒有他們預設的文本），就打無趣的離開。也許他們就真的只是進來尿尿。我不知道。不過男廁大號間的牆上確實充滿了許多性暗示的塗鴉，例如：「我是男奴聽候你使喚，快點」有著陰莖插入男體的塗鴉、「想玩屁眼嗎？畜牲」。還有一些靜思語之類的塗鴉：「有心機的人不一定好人」。或是對當時的什麼事情做回應：「不實報導，造成傷害給你教訓每天用黃色整人」。

　　其實如果我是要觀察別人的話，應該坐在後面一點，這樣就可以觀察其他觀眾的行為。中間有一度，有一個男的（簡稱a）坐到另一個單獨來的男生旁邊，後來沒多久a就去廁所洗手（廁所的門沒有關，所以可以從座位上大概看到裡面情況），洗完出來後就坐到別的位子了。後來戲院裡又陸續進來幾個男性，大部份的人都坐在比較後面的位置。我有看到中間那排，稍微跟我同一兩列的人，也是自己坐著看影片，很安靜。偶爾有人把腳翹到前面的椅子上。

　　第二部影片比較好看一點，我就跟朋友約好分頭找位子坐，看看是不是比較有機會跟其他觀眾互動。劇情我有跟上，主要是某個社區附近出現色狼，會對夜歸單獨的女子下手，其中一個女性差點受暴力侵犯時，社區警衛幫助了她。警衛其實喜歡她。然後她的姊姊喜歡跟公司的經理玩SM，有些場景難得可以讓我有生理反應，我就用手隔著球褲搓揉著我的陰莖。結果其他觀眾也沒有什麼動靜。影片還沒演完，我們就約好一個時間一起先走。起身往出口走的時候，餘光看到大概還有七、八個觀眾，都是男性，很多人的手都隔褲放在私密處。但沒看到有互相手淫或是更進一步的互動。有看到其中一個座位上是年紀差不多20幾歲的年輕人，長得也滿好看的（後來出去沒多久，才看到Jack'd訊息有被他敲），可惜沒在裡面互動到。

性愛時代：色情電影院

II. Times Square Red, Times Square Blue（紐約色情電影院）

　　九月份花了一些時間在閱讀 "Times Square Red, Times Square Blue" 這本書，這本書的前半段主要在講色情電影院裡面發生的事，作者Delany以第一人稱觀點，寫下好多個以電影院為棲息之地的人們，有的人喜歡展現打手槍，從公然手淫當中得到快樂感，作者認為這是一個「social process, involving social response」也就是說，這個公共性是一個施行者與觀看者互動、並且互為主體的過程。

　　在這些電影院裡面，作者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，他們的背景、年齡、身體狀態、性傾向都很不同，小至15歲（並且宣稱自己20歲得以入場）、大至50歲以上都有。有的人以身體狀態被他人所記憶（例如屌很小，只能用手指頭來手淫）；也有人因為精神上的狀態而引人注意（例如會大聲自言自語，或是重覆做脫掉褲子、露出屁股、起立之類的動作）；或者是他必須要至少滿足3次性高潮，他才會覺得舒服。

　　這些各式各樣的人，在這幾家播放色情電影的戲院裡面，得到了歇息與滋養。他們在外面可能很容易引人側目或被條子盯上，但在電影院裡面，他們發展了各自獨立亦包含互動（有時亦會拳腳相向）的生活模式。

　　這本書描述了電影院裡面的男性如何cruising（巡遊）及其文化，並且放映著異性戀的電影內容，但底下是如何操演男性同性性行為。例如Larry，他喜歡手淫被看，因為透過「被看」得以確認自己的存在。Mad Masturbator (Joe) 則是透過自言自語，而且用手大力的操著自己的屌，甚至尿尿，得以紓解壓力；他對自己的認同並非「玻璃」，有一個段落這麼敘述著：

Mad Masturbator, “You’re a faggot?”
“You wanna do something with me? Suck on it? Jerk me off for a while? I mean, sure, go on, if you want. Go ahead, that’d be great.”

　　這裡我看到Mad Masturbator自身身體共享的概念，他也把他的身體公共化了，他知道慾望男體者會希望能從他的身上取得什麼，而他自己也需要被人家好好使用（當別人為他手淫的時候，他終於得以好好小憩一會兒──有的長達兩小時，不過作者只幫他手淫10分鐘就累了，所以Mad Masturbator就醒了）。

　　也有的人，他只准別人觀看，但不准碰處。或者他坐的位置、放鬆或洩慾的方式，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流程。任何領域的田野研究都一樣，都可以體會到文化參與者裡面的異質性。如果外人來看的話，可能會覺得色情電影院、同志三溫暖、公廁…就是淫亂，但往往一個淫亂一詞就遮掩了很多可以玩味觀察、了解的機會。又例如Laud Humphreys研究的公廁文化，就可以知道當中也蘊含許多人彼此細緻的分工。

　　文章也有提到什麼是relationship，對於電影院的許多人們，彼此的關係和親密感就建立在這個場域、互動中發生。他們不特定約時間一起前往，但相遇了會打招呼，或發生狹義或廣義的性行為，這邊是讓他們放鬆的地方，讓他們結交朋友。事實上，這就是一個relationship，並非主流認為的「problem with intimacy」。他們相識並持續了數年，親密關係也依不同情境發生、時常重覆，從數分鐘到數小時不等──這些都是他們的intimacy hour。就像所有的其他關係一樣，他們都有優勢與其限制。

　　作者知道電影院裡充滿各式的homeless，所以他時常會帶食物進去找朋友。對他而言，這裡面有著各種的理想性愛生活（ideal sex lives），他很享受他一個人作為「性的焦點」，同時喜歡跟不同世代的陌生人發生性行為，這些性的邂逅地點，都是重要的生命養分。

　　從新建國戲院出來的時候，我朋友嘆了一口氣說：「台灣的男人阿，只有色心、沒有色膽，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