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零一二年考上了性別研究所,托大學飛魚同志社之福,一路走在性別運動之路上,儘管自己認為不是那麼稱職、不是那麼符合所謂的「運動者」,似乎也為這條路引領了不少人,也鋪了不少前程。但是我的任務卻沒有因考上了性別所而結束,反而因命運的使然,迫使我不得不延續下去,至今,我仍然在想:「我為什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?」

        不論在工作場所或是和許久沒見的朋友聊天時,不免都會聊到學歷(這也是文化上必問的問題之一),之後就會經歷三大驚訝,首先:

        「你讀研究所了?什麼所?」

        聽到這句話,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,開心的是歲月並沒有在我的肉體上刻下屬於歲月的痕跡,或者說,還沒刻的那麼深。然而,每次被問到讀什麼所的時候,總是會猶豫一下到底該不該說,因為接下來就會經歷第二個驚訝:

        「恩…性別所。」

    「性別所…?那是什麼?」

    「就是研究性別的所。」

        這樣尷尬的對話即便至今還是會遇到,雖然現在已經有一套「官方」的回應方式,不過在剛考上、剛進研究所的時候,還真的完全無法回答,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回應,只能模糊的如上面所說的:「就是研究性別的所。」有趣的不是這個令人尷尬的回應,而是在制式化的回應之後的談話,也是第三個驚訝。

        「研究性別的所…那你的性向正常嗎?」

        每一次聽到這樣的回應,我心裡總是納悶著:「讀性別所跟性傾向到底有什麼關聯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恩…對我們來說,沒有不正常的性向,每一種性向都是正常的,不論是同性戀、雙性戀、跨性別等等,甚至是現在我們沒定義的性傾向,每一種性別都是正常的。」

    「呃…對啦,我的意思是…就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呵,我懂你的意思,不過,我覺得你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,畢竟即使是現在的教育,也不見得會認識到這麼多元、多樣化的性傾向,更何況是在你們那個年代。」

        幸運的是,我到現在還沒有遇到極度反對非異性戀族群的人,也或許是因為我開宗就表明了我的立場,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是在工作場合之中、工作時間之時在聊這個,即使有著堅決反對的態度也不好意思表明出來。即使如此,好在到現在和我深聊這些議題的人都能仔細、耐心的聽完我所要傳達的訊息,即使對他們而言無法一時改變固有的想法、觀念,但是「性別」的種子已經播種在他們心中,等待的是繼續讓種子發芽。

        有時候我們會認為現在四、五十歲以上的世代們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太久,以致於根本不可能去改變他們的觀念、想法,所以會有著消極的想法說:「從下一代的教育開始改變會比去改變上一代的人快很多。」但是有兩個問題存在:一、從下一代下手,就能如此簡單嗎?生長背景影響的因素也不得不考慮。二、上一代真的有那麼難以改變嗎?或許是沒機會可以深聊,或許只是單純的推測,或許是剛好所遇到的人無法接受新觀念。如我上面所說的,當種子發芽之時,很多情況也是當初難以想像的到的,當然,我的經歷也許只是個特例。

        在圖書館工作的時候,總是會遇到許多形形色色、奇奇怪怪的讀者,所以也會遇到會來找工讀生聊天的人。在我工作的第二年時,正好是我上性別所的第一年,有一位已退休的爸爸在當時蠻常來電腦教室借用電腦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對我感興趣,慢慢地開始找我聊起天來,也經歷了一開始所說的過程。有趣的是,越來也越勾引起他的興趣。從研究所到研究方法,到研究的東西、學的東西,都不斷地在衝擊他,都是他過去從未接觸過、也沒想像過,更不可能經歷過的。

     這位爸爸除了我上面所說的已經退休在家閒閒沒事做之外,本身是工科出身並且也是某某電子業退休的,非常符合傳統對男生的期待:讀工科、做相關行業、結婚生小孩,而且還是男生等等。當他聽到現在「質性研究」的研究方法的時候非常難以置信,更不用說還有用生命故事去寫成一篇論文的。當然,更不用說談到非議異性族群的時候他是有多麼驚訝。

        在上班期間和他淺聊這些話題,在不知不覺中也慢慢影響到他,也讓他越來越想了解更多。說起來也是好事,可是我卻卻步了。某次,他直接邀我到外面深聊這些議題,掙扎了許久,硬著頭皮答應,也赴約了。那一次的談話很順利地結束了,他也下了一個有趣的結論:「看你上班的樣子跟你私下聊的樣子差真多。」

        不過,那是第一次,也是最後一次出來深聊。我很怕生,對於他方主動會有恐懼感,更何況是面臨一對一的情況下。而在那之後不久,我也換工作了,當然現在又回到圖書館繼續工作。在我剛離開的時候,他也有透過館方想找我,但是我嚇都嚇死人,哪敢跟他聯繫…現在回想起來,卻覺得有一絲可惜、未竟完工的感覺。

        但是性別之路並沒有因為我一次的退縮與恐懼而結束,反而因此更拓展開來,給越來越多的機會與考驗。有了第一次的經驗,至少在接下來的對談中更能得心應手,也就發展出一套「官方說法」、「SOP應對流程」。說起來不知道該憂還是該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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